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，信用卡、存款、个贷、个人养老金账户开户……KPI压得“银行人”透不过气，为了完成任务，一些“银行人”踏入网购的洪流，在淘宝等网购平台花费几十元至上千元购入指标，完成业绩，也有一部分“银行人”选择在社交平台发布原创帖，“自掏腰包”求存款，贴息揽储。“花式”求业绩背后是银行基层员工的考核压力，然而，这样的方式或许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，但对后续的营销工作并无益处，“银行人”更要深知，切莫因过分追求业绩而忽视了潜藏的风险。
网购的KPI
“今天，是我网购业绩的第一天。”简帅是一家地方城商行的基层员工，不久前，他听到同事分享了通过网购购买业绩的经历，只需要花费十几元就能完成指标，价位不高且数据真实可查，简帅动了心。
“临近7月中旬，我还有50个信用卡考核指标没有完成，太焦虑了。”简帅坦言，“每个月都有业绩考核，每天都要出门‘跑卡’，但从实际效果来看，没有几个人开卡，大家普遍都办理过信用卡，所以对新开卡比较谨慎。”
在众多商家中，简帅选择了一家报价最低的商家，一个信用卡开户指标费用为10元，开户数量为30户，一共花费300元。“商家一再保证包数据，可以完成进件，目前我还在等待当中，每个月工资只有4000多元，再加上家庭的车贷房贷压力，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，剩下的考核指标我想自己完成。”简帅无奈地说道。
在淘宝等平台，帮助“银行人”完成考核已发展成为一项较为成熟的产业链。“行长来催不用愁”“专业服务解忧愁”“地推承接各大银行养老金账户开户拉新”……各色商家打出宣传口号，号称可以提供信用卡开户、个人养老金账户开户、拉存款、ETC、数字人民币、拉存款、贷款等服务。
北京商报记者以业绩考核压力大无法完成为由咨询了多位商家，均得到了可以提供服务的答复。从办理价格来看，虽然这些网购KPI标价金额较少，通常在1-20元不等，但实际价格却有所差异。
以信用卡开户为例，开户价格通常为15元左右/户，有商家表示，“一般3户起接，我们的业务目标就是帮‘银行人’完成任务，一般都会做到填写资料提交成功的最后一步，不做通过率不高的生意”。
个人养老金账户开户分为“开单个账户”和“开单个账户+入金”两种方式，前者收费在20-70元左右，后者收费较高，最高报价可以达到110元。相较信用卡、个人养老金账户开户而言，揽储的成本浮动较大，有商家表示，目前是月中，网购存款KPI预约价格较低，以入金50万元为例，存两天需要收取800-1000元费用，月底会随着市场行情不断变化，价格还有可能再次上涨。谈及客源来自何处，多位商家均表示，“在全国有人脉，地推会找到相应的客源”。
网购业绩背后是“银行人”压力山大的现状，北京寻真律师事务所律师王德悦指出，通过第三方平台“刷单”产生的大量虚假账户不会给银行带来实际收益，反而增加了运营成本。这些账户还可能被用于、等犯罪活动，导致客户和银行的资金损失。银行则可能因未能有效管理这些账户而面临监管机构的处罚，甚至可能因为未能履行反和反恐怖融资的法律义务而面临法律诉讼。
自掏腰包“返现”贴息
从员工到实习生，如今，银行已进入全行“内卷”营销阶段，各银行在争抢银行卡开户、信用卡、ETC卡等市场时，通过比拼优惠政策，给基层员工下达开卡任务，数次掀起“营销大战”，网购业绩也演变成为一种异化手段在市场泛滥，但“内卷”不仅限于网购，北京商报记者调查发现，还有一部分“银行人”转战小红书，通过发帖寻找“银主”，自掏腰包贴息揽储。
凡真是一家股份制银行客户经理，上个月她“侥幸”完成了存款指标，这个月考核任务又加重了，凡真在小红书发布帖子寻找“银主”，1万元存两天补贴15元，这是她根据自己能力范围向“银主”开出的最高价格。
刚入行的米兰没有任何人脉，家里的亲戚和朋友都求遍了，也没有凑齐200万元的考核任务，米兰决定在小红书碰碰运气。“救救孩子吧！新入行的员工，自费1万存1天补贴10元，非诚勿扰。”
这样的“银行人”还有很多，他们一遍遍询问拉存款的意义是什么，但又不得不一遍遍发帖寻求“银主”帮忙。“还差50万元不知道怎么办？”“到底是谁定的指标”……对他们来说，“拉存款”已不仅是季末所需，月末冲量、日冲量，“每日一揽”亦是常态，贴息也是无奈之举。
对于贴息揽储，监管早已明令禁止，根据《储蓄管理条例》规定，储蓄机构不得使用不正当手段吸收储蓄存款。《关于完善商业银行存款偏离度管理有关事项的通知》规定，不得通过返还现金或有价证券、赠送实物等不正当手段吸收存款；不得通过个人或机构等第三方资金中介吸收存款。
一位银行业分析人士直言，少数银行员工通过小红书“拉存款”，银行机构极难甄别，也很难管制，整体看，存在违法违规问题，容易导致一些客户信息泄露，违规使用，虚假账户信息等问题。
招联首席研究员董希淼认为，所谓的“贴息揽储”“存款一日游”等等都是违规行为。“贴息揽储”等行为产生的原因之一是银行业绩考核体系和指标不合理，基层机构和员工背负过重的考核压力。在过重的考核指标和压力之下，基层机构和员工行为容易出现异化。银行应平衡好业务发展和风险防范的关系，处理好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的关系，给分支机构下达的考核任务应科学合理，让基层机构和员工“跳起来够得着”。基层机构和员工要端正认识，坚守底线，采取依法合规的方式完成任务指标。
营销行为如何才能不跑偏
有需求便有市场，在KPI考核日渐繁重的今天，部分银行面临监管指标的压迫，承压由上而下不断传导,“银行人”无奈通过网购KPI、自费贴息完成指标，这样“大包大揽”的方式虽然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，但长久来看，这类行为大多具有极强的隐蔽性，难以实时监控，不仅破坏银行内部规定，更有可能对金融市场带来潜在的风险隐患。
董希淼进一步指出，这是违规行为，不符合金融监管制度。比如信用卡开户有“三亲见”要求。其次，这样买来的“客户”质量较低，没什么实际意义。对被“买”的客户来说，将大量身份证号码、手机号码等提供给第三方，很容易泄露个人信息。当然，银行总行给基层机构和员工下达任务要科学合理，否则就会导致员工行为跑偏。
王德悦也持有同样的看法，他强调，通过第三方平台开户注册，存在账户信息泄露和虚假交易的风险。第三方商户可能没有足够的安全措施来保护客户的信息，甚至部分商家主动泄露账户信息。银行账户信息一旦被泄露，可能会导致信用卡盗刷和其他安全问题。
上述银行业分析人士建议，对监管来说，应维护正常的市场竞争秩序，引导金融机构建立科学合理的考核制度，讲究数量扩张的同时，更需要提升服务含金量。
“银行应该建立科学、合理的业绩考核制度，避免仅以业绩为唯一指标，而是综合考虑员工的工作表现、客户满意度、业务发展、技能提升等多方面因素，以更全面、客观地评价员工的工作表现。”王德悦如是说道。
北京商报记者宋亦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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