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出生于1981年,江苏盐城人,我是家中老大,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。父母在家务农,整日面朝泥土背朝天,辛苦自不用说,但生活并没有太大起色。
偏僻的村落,贫穷限制了想象。
我从小就被周围的人评头论足,说我将来是看不到前途也找不到媳妇的人。然而我的家却始终很温暖,父母虽然不能给我们提供太多物质上的享受,他们的爱却从来没有比别人少一分。
小学四年级时,因为理解不了大家异样的目光,心生自卑的我放弃了学业,回到家中和父母一起务农。
11岁还只是个半大小子,很多活做起来都很吃力,但我从来没有抱怨过,只是咬着牙尽力做到最好。
在家务农的4年时间里虽然很辛苦,但也理解了父母的不易。作为长子,我明白应该为这个家承担起我的责任。
父母虽然没什么文化,但是他们希望我能多学点手艺,掌握一些技术,最不济也能养活自己。
15岁那年,我听从父亲的安排,跟着表哥开始学电焊,给人做广告牌、焊铝合金门窗等等。
5、6米的高空作业,没有任何安全措施,还要保证焊接质量。一开始爬高上低我还有些害怕,表哥不断鼓励我,还教会了我不少焊接技术。两年的时间,我已经能轻车熟路地独立完成焊接工作了。
从1995年到2005年,我做了整整10年。从最开始学徒时仅得个生活费到后来每月1500元。村里人对我的态度有了不少改观,有手艺、能吃苦,这让父母也感到很欣慰。
我也相信,天下没有白费的努力。
此后,我把电焊手艺教给了父亲,我们就在村里开始接活。
因为我们一家人老实本分,村里人也愿意找我们干活,那时电焊、氩弧焊我都能手到擒来,活多时一个月能赚上四五千元。
直到2009年,村里陆陆续续做这个的人多起来,活也没有原来那么好接了。再加上那时我已经28岁,考虑到婚姻问题,我离开家乡来到常州电器厂,一方面开开眼界,另一方面也能接触到更多的人。
在常州的一年多时间里,我认识了不少曾经走南闯北的人,他们的经历给了我很大震动,也让我打开了一扇了解外界的窗。
有朋友曾经提起,在越南有很多中资和台资公司,在那里找工作待遇很好,也容易解决个人问题。
从那时起,在我的心里就种下了一片希冀,想象着遥远的国度一定有不一样的风景。
但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,也许这辈子我都不会那么坚定地离开家乡,开辟我的新生活。
2011年年初,母亲托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孩子,还没有见面,就听说这个姑娘精神上有问题。
母亲却安慰我先见见面了解一下再说,我倔强地选择了拒绝。尽管我的家境和我都不算优秀,但我也希望能过上幸福的生活。
这时,我给父母提出想去越南看看的想法。他们一辈子住在村子里,没有走出去的机会,也没法了解外面的世界,所以很担心我出去会被人。
那年,互联网在苏北地区还不算普及,我费了半天周折从网上了解越南的环境和生活,经过和父母认真沟通了半年多的时间才终于说服了他们。
我手里有些积蓄,加上母亲卖掉猪和粮食的钱做为路费。然后从网上找了一家中介办了三个月的旅游签证。
坐上飞机的那一刻,我的心既激动又迷茫。怀揣着一万五千元钱,开始了闯荡越南的生活。
出发前虽然在网上了解了不少有关越南的情况,但是当我的双脚踏上这片土地时,仍然感到无助到了极点。语言不通,也不知去向何方,全凭一腔孤勇就来到这里。
但幸运的是,在漫无目的地拉着行李,在街上游荡了几个小时后,我看见前方用中文书写的两个汉字——“宾馆”。
宾馆老板是位越南华人,他见到中国人很热情,但我们在交流上还是非常困难。在各种比划的艰难沟通下,我知道去哪里中资和台资企业会比较多,问了具体的交通方式,这也坚定了我留在这里的决心。
来到越南大约两个月的时间里,我都在忙着找工作。这里气候炎热潮湿,并不像国内那样四季分明,冬季时温度也基本在三十度左右。除了胡志明市发达一些,其他地区特别是农村都很贫穷落后。
我在花销上也没有那么紧张,好一点的宾馆一晚上的住宿费在20元人民币左右,一件衣服也就几十元人民币。
我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,大概200元人民币,越南炎热的天气离不了代步工具,我骑着它跑遍了整个平阳省(相当于中国的一个县城大小)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。
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,因为一顿午餐,我的人生出现了转机。
那天中午,我在一家饭店里想点一份牛肉炒饭,可是比划了半天店老板都没有明白我要吃什么。我正郁闷着,忽然一阵悦耳的声音传来。
“先生,需要帮助吗?”
她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,微笑着站在我面前。经过简单的交流,我知道她叫小美,是越南华人,在附近台资企业做会计。
寒暄了一阵后,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,在此后的一个月的时间里,我们经常在一起吃饭、喝咖啡。
越南有着丰富的“咖啡文化”,喝咖啡是当地人最常见的消费方式,我通过和小美的接触了解到当地的更多讯息。
越南女孩很喜欢中国人,也并不在意男方的家境。当她得知我一个人来到越南独自闯荡,对我的这份勇气心生敬意,我也被她的热情和善良打动。
那一刻,我抓住她的手久久不愿松开……
此后我们就成为了恋人。
在她的建议下,我们来到越南西部一个更为偏僻落后的地区。在这里我们发现当地人购买的服装很多都来自中国,但中间几经周转成本自然不低。
如果我直接从国内进货,减少了中间环节,就不愁没钱赚。于是我们说干就干,在越南芹苴开了一家服装店,弟弟在广州给我进货直接发到越南,我再以低廉的价格销售。
刚开始时还没打开销路,眼看就要过年了,小美准备回家看望父母。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,自己在这里盐水煮白菜拌上酱油吃了好几天,算是过了人生中最孤独的新年。
那时我就坚信,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弃希望,心中有了希望,就能获得坚持下去的勇气。
服装店在经营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有了起色,相同的品牌我店里的服装价格更优惠。渐渐的顾客纷至沓来,生意也越来越好,一个月下来毛收入就达四五万人民币。
我抓住商机在这里做得风生水起,也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带着小美回到家乡看望父母。
在老家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后,父母看着我洋溢着幸福的泪水,也终于放下悬在心里的记挂,支持我继续留在越南打拼。
可谁能想到,2014年,受大环境影响,我的生意走了下坡路,最后被迫关门了。
我和小美的感情,也在这一时期出现了裂痕。经过多次沟通,我把车和买的地都留给了她,我只拿了些衣物就离开了。
几经周折回到国内后,我在家休息了几个月,考虑再三还是认为应该把事业重心放在越南。
那里经济落后,比国内更利于我发展自己的事业。而且大部分越南人对中国人还是很友好的,因为贫穷他们也希望能有机会找个好婆家,这一点对我来说也很有吸引力。
2014年10月在越南的环境稳定之后,我再一次来到了那里。
越南农村的居住条件很差,普通人的房子基本都是草叶和木头搭建起来的,我瞅准了建筑行业的红利,和一个做服装时认识的湖南朋友在这里开了一家建筑公司。
签合同、跑工地、谈业务,并不轻松,但也让我小赚了一笔。公司主要是给当地人建造房屋,刨去各种成本,基本上年入20多万还是能做到的。
因为我的公司规模不大,虽然和央企也有过一些合作,但是因为资质的问题限制了公司的发展,2016年时我果断退出了建筑行业。
不久,我认识了现在的妻子玉泉。她比我小12岁,长得清秀靓丽,在一家台资公司上班。
这家公司的老板,是我来到越南做生意后认识的朋友。在他的介绍下,我和玉泉留了联系方式,虽然语言不通,借助翻译软件我们交流并不困难,在一段时间的接触后,我们确定了恋人关系。
她和她的家人了解了我的经历后,认为我是一个脚踏实地,能为自己的生活付出努力的人。虽然长相一般,但能一步一个脚印在越南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,也实属不易。
玉泉的父母很尊重她的选择,也觉得我对玉泉是真心实意的。三个月后,我就和她办理了结婚手续。
我准备好材料委托在国内的中介公司,到政府部门开具了相关证明。在北京外交部进行认证后,又到越南驻北京领事馆通过了认证,半个月之内就把所有手续办好了。
越南有很多风俗都和中国差不多,就连春节、端午、中秋等传统节日都在同一天。他们也会在这些节日里,贴对联、包粽子、吃月饼。
但娶妻嫁女和国内却相去甚远,彩礼也只是一个象征性的行为,不像国内动辄几十万元,也没有买房买车的婚俗。
2016年,我们在越南举行了婚礼,各种花费加起来大概用了五万元左右,在国内可能这些钱也就只能算九牛一毛,但在越南这笔花销算得上一笔巨款了。
结婚后,我租了一套砖石结构的房子,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还算敞亮,但房租可不便宜。只要不是草木结构的房子,通透安静带着家用电器的一个月租金都得1200元以上,和苏北老家的价格都差不多了。
这里日常消费不高,但是代步工具卖得也贵,一辆二手的摩托车就得一万元。住和行在越南算是刚需,所以都不便宜。
结婚不久,我们领养了一个男孩,我考虑日后可以让他留在老人身边。玉泉只有一个姐姐,也早早出嫁了,家里如果有事,男孩子能照应得上。为此,老丈人和丈母娘常夸我细心周到。
我和玉泉也相处得很好,她很贤惠,知道体贴我。生活中,我也很迁就她的小脾气,毕竟玉泉比我小12岁,我更应该对她倍加呵护。
越南人喜食酸辣,柠檬是必备调味料。玉泉和我成家后,在饮食上尽量照顾我的口味,还学会了不少中国菜。
平时,我也会下厨给她做一些中国美食。有了二宝后,基本上都是我做饭,玉泉自己照顾两个孩子,确实挺辛苦的。
丈人和丈母娘也很心疼我,经常让玉泉多体谅我,说中国人来到越南打拼不容易,不要惹我生气,要好好过日子。
他们对我的好,我很感动也很感恩,在异国他乡漂泊多年,却让我在这里感受到了家的温暖。
2017年,在大女儿出生后,我提出给老丈人重新盖套房子,让老俩口过上安稳日子。
他们原来的房子居住条件太差,我前前后后盖房、买家具、装修一共花了20多万人民币,看着妻子开心的样子,还有什么能比给妻女带来快乐更幸福的事呢?
也是在这一年,我将事业的重心转向餐饮业,我发现中资、台资企业到越南办厂的不少,中国人也越来越多,但却没有看见一家中餐厅。
在考察了各地的条件和环境后,经过前期的准备,我的第一家中餐厅顺利开张。来光顾的除了中国人之外还有不少越南人,生意最好时年收入达到80万元。
2019年下半年,我又开了第二家中餐厅,正当我准备高歌猛进时,疫情来得触不及防,这给我的事业带来了惨重的损失。餐厅不得不关门,光新店装修的花费和房租就亏了几十万元。
疫情期间,能做的事情太少,很少能有机会出门,我依靠短视频和直播越南才艺舞团的表演维持日常生活,也能有更多时间的陪伴妻子和孩子。
我打算等疫情再稳定一段时间,把中餐厅重新开起来。等再过几年,我还是想和妻女回到中国生活,让她们感受中国的风土人情,了解我们的历史文化。
回想这十多年在越南的经历,有迷芒也有收获,有失落也有快慰。
那个曾经看不见未来的“笨小孩”,已经闯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。在任何时候,只要抓住机会、敢想敢干,坚定地迈出第一步,纵然前路坎坷也一定能看见雨后绚丽的彩虹。
我坚信,这个世界一定会厚待那些为梦想付出努力,永不言弃的人。
就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样:向着胸口拍一拍,勇敢站起来,笨小孩依然坚强得像石头一块,向着天空拜一拜,不用心情太坏,老天爱笨小孩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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