引言
事实上,首先来此淘金的不是美国人,而是外国人。萨特木材厂发现金子的消息传抵外国人耳里许久,美国东岸才染上淘金热。相隔遥远加上交通不便,使当时的加利福尼亚较接近其他太平洋国家,而与大西洋岸较疏远。即使是像卡森这样大无畏的旅行家,都花了三个月时间才将发现金子的消息从西部带到华盛顿特区。
在当时,大部分的旅人,不管是坐船绕过南美的合恩角或驾着有篷马车横越平原,从美西到美东都要花上比这多一倍的时间。因此,马歇尔发现金子十个月后,纽约才爆发淘金热。那时,已有约五千名墨西哥人,从索诺拉徒步横越沙漠过来。更有数千名智利人、秘鲁人,从沿着海岸往南航行欲绕过合恩角的船只那儿听到这消息,加入这股淘金热。夏威夷、大溪地也有数百人前来淘金。诚如檀香山某主编对加利福尼亚的描写:“如果那不是流着奶与蜜之地,也是充斥着酒与钱之地,而有些人对酒与钱更情有独钟。”
更遥远的地区得知这消息更晚,但就连他们也很快和美东人民一道奔往产金区。在那一年内,三十六艘船载了两千多名法国人前来。数十名被判流放到澳大利亚服劳役的英国犯人,也想办法逃出澳大利亚抵达旧金山湾,然后在该地组成令人丧胆的黑帮。前往加利福尼亚的各国人里,除了美国人,就以华人最多。中国虽远在太平洋彼岸,但这片大洋不是阻碍,反倒是便捷通道。
搭快速帆船,三十天就可抵达。五年内,有约四万名广东人靠着赊票制前来。到1860年代,他们是金矿区里人数最多的民族。从二十五个国家涌来的外国人,总共占了加利福尼亚人口的四分之一。这些淘金客在1848—1860年所挖出的黄金,比那之前一百五十年全球所挖出的还多。挖出的黄金很快销到国外;在那段时期,加利福尼亚人所需要的东西,几乎全部来自进口,物价是美国东岸的十倍。
流出加利福尼亚的所有黄金,扭转了此前三十年的全球通货紧缩。钱币铸造量增加了五或六倍,进而促成此前前所未见的国际贸易荣景,世界贸易在1850—1870年间增长了将近两倍。加利福尼亚的金矿,也为黄金之取代白银成为世界货币的基准金属,铺下了黄澄澄的康庄大道。类似加州这样原本无人闻问的地区,一转眼拥有惊人购买力,这种变化也促成了运输革命。
众所周知,西海岸的诱人财富,大大加快了美国兴建大陆横贯铁路的速度,1869年,东、西分头兴筑的铁路于犹他州的洛根相接。但加利福尼亚金矿对海运的影响更为重大。自秘鲁银矿于18世纪衰落后,南北美洲的太平洋岸即大抵遭排除于世界贸易之外。一年只有一些船来回往返于南美、中美洲的太平洋岸。加利福尼亚发现金矿后,突然间有七家汽轮航运公司连接巴拿马与纽约、加利福尼亚、南美、西印度群岛、欧洲、尼加拉瓜、墨西哥、合恩角。
其他跨美洲的海上航路,运输量也增加许多。秘鲁和智利自此有了加利福尼亚这个市场可外销其小麦;死气沉沉的萨尔瓦多也是。更可靠且更便宜的航运,也让萨尔瓦多、哥斯达黎加、危地马拉西海岸所生产的咖啡,得以销往欧洲和美国东岸。希尔斯兄弟咖啡公司、福杰仕公司开始在旧金山烘焙咖啡。但南美洲外销畅旺并不全然是件好事。中美洲东海岸港口纷遭弃置。更糟糕的是,在这些国家,全因为外销畅旺导致地价升高,对劳力需求变大,进而助长土地集中在少数人,劳工权利受压抑,原住民受剥削。
萨特木材厂发现黄金,还把美国吸进环太平洋圈。美国船更常冒险进入太平洋,夏威夷成为美国贸易圈里关系更紧密的一员。再不到五十年,这个岛屿王国就成为美国领土。中国也慢慢提升其与南北美洲的贸易,但外人所垂涎不已的“中国市场”却一直令人失望。即使是长久以来对外国人心怀疑虑而不愿通商贸易的日本,也在1854年美国海军舰长佩里的逼迫下,对美开港通商。加利福尼亚淘金热还标志着美国的国际地位自此将不同以往。
美国只保有靠大西洋岸的十三个殖民地时,其目光一直是朝向欧洲,但如今,美国国土横跨东、西两岸,其经济、战略眼光随之变宽广。南美洲突然间变成美国的“后院”,因为它就位在东、西两岸之间。接着,在中美洲建条运河连接两洋,就攸关美国的全国整合。赴加州淘金失败的沃克,1857年当上尼加拉瓜总统,隔年离职;再不到五十年后,巴拿马运河区成为美国领土,将近一个世纪后才归还巴拿马。
地位犹如巴拿马运河哨兵的加勒比海地区,也成了攸关美国战略利益的要地。太平洋突然间离美国海岸更近,太平洋事务对美国变得至关重要。事后,马歇尔或许很后悔未守住发现金子的秘密。他的木材厂无缘实际运转,萨特的农业帝国遭汹涌而来的淘金客推翻。马歇尔死时穷困潦倒,萨特在宾夕法尼亚度过余生。早期定居加利福尼亚的西班牙殖民者后裔逃到加州南部,当地原住民几乎遭杀光。马歇尔未建成木材厂,反倒改变了加利福尼亚的面貌,促成世界经济全然改观。
过去,家道殷实的荷兰中产阶级市民,围着餐桌享受豪华大餐时,极自豪于自家餐厅里所布置的精致而华丽的装饰。他们特别喜爱墙上精美的佛兰德挂毯。这些挂毯以羊毛或丝为材料,手工制成,镶有银边,染上鲜亮的猩红色和深红色。挂毯不只表明他们有钱,还表明它们本身的世俗特质:它们是世界贸易的产物。但有两百年时间,绝大部分欧洲人不知道这些赏心悦目的东西是如何染上颜色的。他们知道科特斯征服墨西哥后,神秘染料胭脂虫红就已由他带回西班牙,但他们不大清楚那染料用什么制成。
他们推断那和其他许多植物性染料一样,以某种种子制成。直到17世纪结束时,意大利化学家才发现根本不是种子,而是干掉的昆虫尸体。这高贵、优雅的挂毯竟布满昆虫尸体!墨西哥南部和中美洲的印第安人,当然早知这点。阿兹特克人就已要求南部的洽帕斯、瓦哈卡地区,以胭脂虫红为贡品进献。但启蒙时代的欧洲人,不可能自贬身份,拿自然科学的问题请教印第安人。因此,欧洲人不知其缘由达两百年。米斯特克、玛雅两文明的印第安生产者,在这方面的了解更胜欧洲人一筹,因而他们将继续主宰胭脂虫红的生产数百年。
大部分米斯特克人知道,胭脂虫红是以雌性胭脂虫的干体制成,它们以生长在局部地区的特定种类胭脂仙人掌为食。在野地里,印第安人从胭脂仙人掌身上拔下这种虫,浸入热水里或丢入炉中。这是费力而烦琐的工作,因为约七万个昆虫干体才能制成四百五十克的胭脂虫红。只有雌虫堪用,但雌虫与雄虫的比例是一百五十或二百比一,因此这不是大问题。但尚未交配的雌虫,颜色更为鲜艳,而它们在交配季节初期较普见,因而捕捉时机非常重要。
结语
对于家有小孩、其他作物要照料的印第安人而言,在野外四处寻找雌胭脂虫很费时间,较集约的“栽种”办法应运而生。首先将作为“种子”的怀孕胭脂虫置入用玉米叶制成的袋子里,再将袋子固定于仙人掌叶上。不久,雌虫开始繁殖,幼虫爬出玉米袋,到仙人掌上。约三个月后,就可以采收。气候良好的话,一年可采收三次。约五年后就得另觅或另植胭脂仙人掌,因为这时宿主仙人掌已遭这些食客吃光。这做法过去人称“播种”“采收”农业,但事实上是养殖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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