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的过年,可以说想吃什么能买什么,想买什么有什么,鸡鸭鱼肉,山珍海味已不是稀罕奇缺的东西。羊肉饺子油炸糕这些传统美食,也不仅仅是过年过节时才能吃到,平素什么时候想吃了可以随时制做,或是到超市里去买。享受着今天的幸福生活,常常会回忆起小时候的艰苦日子,特别是那时候的过年。
我小的时候,正赶上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那时候每个人每年从生产队里分得十几斤小麦,磨成面粉除了平日应酬外,也只够包两三顿饺子,当时人们调侃吃饺子,“大年初一吃一顿,八月十五倒又一顿”。乡俗初夕的中午要吃油炸糕,锅里滴上一点点油,再放一些红糖,名曰炸糕实则是炒糕烫糕俗称擦糕。因为从队里分来的几斤胡油,要筹划一年的支用,哪敢一次用完。
大年初一早上吃一顿白面饺子,中午要吃大米饭,我们这里不种稻子,偶尔从哪里弄来一些大米,当作了席上珍。精心制作佐料,文火慢慢蒸煮,郑重其事地端上来,认认真真地品尝。初二就降格为荞面饺子,由于白面荞面已是阮囊羞涩,到了初三只好把高梁面、莲豆面和榆皮面掺合在一起,再包一顿杂面饺子。初三以后主食变成了马铃薯和着白玉米面做成的供仙,以及高梁面饱子。白面匮乏,人们把马铃薯煮熟了去掉皮,用河捞床轧成糊状,羼在白玉米面里制做花馍和供仙。高梁面做的饱子,由于筋度不够,扭不成花纹,封口时用手撮合起来,像桃子又像石榴。
副食只能吃几顿肉菜,也不时兴什么炒盘,家家清一色的大杂烩,然后就上清水萝卜煮山药了。记得是1967年末,父亲从生产队领回37元工分开红,这是父亲和母亲劳动一年的全部收入。37元,要解决全家七口人的穿衣问题,下一年的油盐酱醋,我们兄妹三人上学的费用,爷爷奶奶常年要吃的药等等,都要指望着它。父亲和母亲盘算来盘算去,怎么也跳不出顾此失彼那个怪圈。明知捉襟见肘可是年还得要过,父亲咬了咬牙拿出2元钱买回二斤多猪肉,就这么点肉,在母亲的巧手操弄下,包饺子、蒸饱子、剁丸子、炖杂烩这些年饭中肉充主角的传统节目,统统都要唱打下来。那时过大年一般人家买不起糖果,有些讲究的人家炸糕时捎带炸些茶食给孩子们吃。
这样的年已经不错了。我奶奶曾不止一次的跟我讲过,她们小的时候,连这样的年也过不上,到她们中年时还是解放前,大年初一吃不起饺子的人家比比皆是。有一个邻居过年时,家里的年货仅够勉强包一顿饺子,大年初一舍不得吃,等到正月初几或是十五闺女外甥们来了才一起吃。当时南村有户字号叫“德源涌”的有钱人家,穷人们可以用羊粪到他家换取粮食,一斗羊粪换一升高梁,我奶奶和街坊们经常捡了羊粪去交易。很多人为了过年寒冬腊月顶着朔风,去山坡上草丛里一颗一颗地寻找羊粪,扎得满手是刺,冻得满手裂子,一天里也捡不出多少东西,到了腊月二十八九还有人背着羊粪,赶十几里路去到南村换回几升高梁或者是谷子,作为过年的全部家当。她们那时候过大年吃的年饭常常是豆渣饺饺风搅雪,金裹银和一碗筋。豆渣饺饺就是高粱面包豆渣,不能在锅里煮,只能蒸着吃。风搅雪是把豆糠和豆渣拌在一起,加点儿盐料当年饭。高粱磨面后剩下的麸皮,包在玉米面窝头里,外面黄里面红谑称金裹银。说起吃草根树皮那是家常便饭,那时候粮食不够吃,人们把榆树皮碎成小片碾出面粉,放在碗里蒸成浆糊状,这种东西非常筋韧,吃进嘴里咬不断嚼不烂,一头进到肚子里,一头还在碗里,拉成一根长条,最后只能慢慢地囫囵吞进肚子里,所以叫作一碗筋。年饭是这样,平时糠菜充饥自然成常态了。至于说吃糖果那简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,过大年时大人们弄些红枣酸枣什么的哄孩子。
现在,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已经成为历史,可是总是想在心里翻腾翻腾,在嘴上说叨说叨。
来源:北国天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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